秦烽

剑客

我遇到过一个剑客。认识他的时候，他随心所欲，世间万物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。少年的心里是鲜衣怒马，他的剑里是意气风发。他从来不曾告诉我真名，我见他背了把剑，我就“剑客”“剑客”的叫他。
剑客的故事在江湖上流传。有人说他独身闯狼牙大营，全须全尾的从营里走出来；也有人说他风流成性，就连秦楚楼阁的头牌也被他迷了眼，一颗心捧在手上求着他收下。我通过他给我的信里得知他的近况，三言两语寥寥数笔——今天又去骗了哪个小姑娘的糕点，又和哪家的熊孩子打了一架……哪儿有半点江湖传闻中的英姿飒沓？都说用剑的是君子，我看着扯着自己头上翎羽的他，撇了撇嘴。

后来剑客同我的书信中又多了一部分，他大抵喜欢上了一个人。剑客用尽了他所能够用的词语去夸赞她，隔着信纸我都能感觉到剑客的欢喜。他像是当初的剑客，又不像当初的剑客。
剑客提了上好的花雕来看我，他小口小口的抿着，嘴都咧到了耳根。剑客的心里是软玉温香，他的剑里是柔情万丈。山河湖海，囿于昼夜。剑客被万丈红尘迷了眼，再也没了当初的落拓洒脱。

我最后见到剑客的时候，他狼狈不堪。当初的恣意妄为似乎全是一场梦。剑客的心里是苍凉荒漠，他的剑里是颓败落魄。剑客有些沉默，我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他心爱的姑娘嫁了人，红妆十里，这是剑客给不了的。
他缄口不言，所有的悲痛被剑客埋藏在沉默里。他站在天策府门口，脸上是我看不懂的神情。他眼里仿佛起了雾。雾霭沉沉，我看不清他的所念所想。剑客让我不必相送，他笑得轻佻，声音低哑，冲我摆摆手，走入了北邙的夕阳里。
“我来的时候你来接我，离去的时候就不必送我。平白得了姑娘家的泪，我可真是担当不起。”

我想他大概陷入了死局，可他又像是想开了，自己寻了一条生路走。
自那一别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。